此時魏醒還沒睡, 身上帶著寒意，剛從外面回來，把用過的刀放在架子上。

書房亮著燈, 白靈瓏在看醫書，見了她就說：“我叫人上宵夜。”

等到宵夜送來, 何姨也來了, 問她們：“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還沒休息？錦麟呢？”

“她睡了。”魏醒說，“你在我這裏吃頓宵夜？”

瞥見書桌上放著攤開的書, 何姨猜測魏醒在熬夜學習, 搖了搖頭：“我是來告訴你們, 文先生剛才死了，死在幫主家附近……”

“誰這麽快對他下殺手？”魏醒由衷地感到遺憾, “他白天上趕著帶衙門的人去礦上找我晦氣，我打算給他個好看, 現在想給也給不了了……不, 想給我還是給得了的。”

問何姨：“明天何時給文先生招魂？”

聽出魏醒連死了的文先生都要報覆一番，何姨心頭的懷疑沒了，連忙勸她：“人死如燈滅，你就放過文先生吧。”

哼了一聲，魏醒不滿地嘀咕道：“我倒是想放過他，問題是，他不肯放過我，處處都針對我。”

“咳, 他以後沒法針對你了。”何姨起來道別, “……你早點休息, 別仗著年輕就天天熬夜不睡覺, 這樣做對身體不好。”

“吃了宵夜我就休息。”魏醒擺擺手, “不送，一路順風。”

走到院子裏，何姨扭頭看向書房，跟著提燈的丫鬟離開。

丫鬟將她送到門口，何姨忽然問了一句：“阿醒今天晚上有沒有外出？”

“沒有，家主吃過飯就進書房裏學習。”丫鬟笑道，“家主練功努力，識字也很努力，還讓我們跟著她讀書。”

夜盡天明，猛虎幫請來仵作程坤給文先生驗屍。

程坤覺得文先生像是嚇死的，但她不確定。

奇士給文先生作法招魂，沒招到魂。

這讓大家害怕：“難道又有新的禁忌出沒了？老天吶，禁忌一出現就沒完沒了，這讓人怎麽活！”

程坤安慰道：“未必是禁忌，若是，以後我們還會見到類似的屍體。”

聽起來更讓人害怕了。

他們一具屍體也不想見到！

猛虎幫決定報案，請衙門派人查清楚文先生的死因。

文先生沒有家裏人，幫主出錢安葬他，忙完後想到女兒殷錦麟：“她去哪了？怎麽還不回家？魏醒今天也沒露面。”

“她們三個一早出門了。”仆人說，“說是有事。”

幫主不太高興，有什麽事比見他更重要？說起來他這親爹還沒見過殷錦麟現在的臉，不知道她恢覆得怎麽樣，可是他拉不下臉去見女兒，也不想命令女兒來見他。

城隍廟門口的餛飩攤子上，魏醒三人和大織女在吃早餐。

付了賬，殷錦麟道：“我不願意見爹，他也不敢見我。平時我在外面過夜，他肯定派人催促我回家，說外面不安全，昨夜他沒派人。”

“你想不開那天他去礦上了，可見他對你有點感情。”魏醒說，“不過，他把壽元看得比你重要，恢覆實力也比你重要，你哥哥更是比你重要。”

殷錦麟一臉冷漠：“他把猛虎幫交給我，輔助我，讓我晉升宗師境，我或許會叫他一聲爹。他做不到……哼！”

別的客人看向四個女子，發現魏醒頭發短，外表兇狠，紛紛轉移了視線，不敢多看。

過了新年，誰不知道府城有個兇神惡煞的短發女人？但凡多看她一眼，或目光不夠尊重，她都能把人打得渾身傷，可謂歹毒。

“世道不同了。”人們小聲說，“昨天那飛鯨，飛得老快了，要是能上去瞧瞧，就算要給錢我也樂意。”

“錢？你給得起嗎？”旁人嘲笑道，“上了飛鯨等於上天玩耍，老爺們都沒上過天，你這純肉餛飩都吃不起的窮鬼還是歇著吧。”

“有個女兒就能上天，不用花錢。”又一個人說，“我姐姐的女兒要去那什麽學堂，硬是把我姐姐拉上飛鯨，從城南飛到城北才落在地上。”

“你姐姐不擔憂？”有人問，“有沒有學堂我們都不知道，萬一飛鯨把你外甥女帶走，不回來了怎麽辦？”

“將軍大人也在飛鯨上，她是女的，還是個厲害的宗師。”有外甥女的人說，“別的宗師年紀大，將軍大人看著很年輕，也不知道她立了什麽功勞，才能當上將軍大人。”

“嘿嘿，女人嘛，漂亮就是最大的功勞。”一個男人露出猥瑣的表情，轉眼間一只手被飛來的筷子釘在桌子上，不由得慘叫。

動手的人是殷錦麟。

她本就心情差，聽到這男人講的話，心情更差。

大織女回到城隍廟裏，魏醒三人去找白靈瓏的堂哥白慎言。

他沒回青丘，一直在府城，跟陳方濟等書生來往。

被白靈瓏找來，白慎言要去見她，仆人說：“魏醒和猛虎幫大小姐也在。”

蹙了蹙眉，白慎言覺得白靈瓏學壞了：“猛虎幫的大小姐名聲不差，魏醒那女的……說她是無賴流氓都在誇她乖巧，她做的事比惡霸還要過分！不行，靈瓏來找我，八成是想通了，我得把她留下，不能讓她跟魏醒接觸。”

白靈瓏討口封時，白慎言請猛虎幫封鎖街道，他是猛虎幫在府城的靠山之一。雖然白靈瓏沒回來，可是她的行蹤、她的交際，白慎言了如指掌。

梅園詩會上，狼妖化身的魁梧青年接近白靈瓏，是得了白慎言的授意。

化作人形的白靈瓏沒辦法侍奉上神，其價值只剩下配種生崽了。

來到客廳，白慎言見到白靈瓏，尚未開口，白靈瓏說：“你欺騙我，我心裏有氣。”

“現在氣消了？”白慎言端詳她，俊臉帶著笑，“你長高了，氣色紅潤，精神飽滿，可見猛虎幫對你不錯，沒有在吃食上虧待你。”

“……我在阿醒家裏吃飯。”白靈瓏抿唇，直視他，“我要……挑戰你。”

到底是堂哥，她講不出“揍你”二字。

“嗯？”白慎言意外，繼續打量她，發現她的氣息變得不一樣，訝然道，“你的修為怎會進步得這麽快？”

“因為我離開白家，我變清醒了。”白靈瓏不耐煩跟騙了自己的堂哥話家常，“走，出去切磋。”

白慎言跟上，給了魏醒一個厭惡的眼神：“靈瓏，你好的不學壞的學，太叛逆了。”

很快他便知道，他的結論下得太早。

鬥法開始，白靈瓏把他當死對頭，兇得像是要殺了他。

仗著年紀大經驗足，白慎言擋住她的攻勢，質問道：“你恨我？”

回答他的是法術。

白慎言跟白靈瓏打了一陣，逮著機會說：“我是你堂哥！白靈瓏，你發什麽瘋！收了手，立刻向我道歉，我可以不跟你計較。”

“但是我必須跟你計較！”白靈瓏咬牙，眼圈泛了紅，“你欺騙我，完全不當一回事，一點後悔也沒有！我不揍你，便出不了氣！”

“我不想騙你！”白慎言好險沒被法術打中，氣道，“這是你爹娘的主意！你不回青丘跟你爹娘討說法，跑來打我幹什麽？我只是個聽吩咐做事的！”

“你騙我！”白靈瓏眨了一下眼，盈滿眼眶的淚落下來。

她飛快地擦掉，免得眼淚影響戰鬥，憤怒地喊：“你可以不騙我的！你也可以告訴我丹藥有問題！但是你什麽都沒有說！你盼著我做寵物，我是什麽想法你不在乎，你不關心！你想的，是我當了上神的寵物之後，你能從上神身上拿到多少好處！”

“嗷！”被法術碰到，白慎言疼得齜牙，“白靈瓏，你瘋了！誰把你弄成這樣的？是不是魏醒？我當初就不該讓你住到魏醒家裏！”

觀戰的魏醒抱著雙手道：“瘋的是你才對。白慎言，你把堂妹賣去做寵物，禁忌怎麽沒把你的頭砍下來？禁忌不來沒有關系，靈瓏，你來砍白慎言的頭。”

殷錦麟說：“靈瓏，要我幫你就說。”

白靈瓏能解決白慎言。

一刻鐘過去，白慎言敗在她手下。

可戰敗不是結束，白慎言偷襲白靈瓏，被魏醒打爆一條手臂，踩在地上。

與危險擦肩而過的白靈瓏心跳極快，咬牙道：“白慎言，我是真心把你當堂哥的！”

“靈瓏，不要這樣……”白慎言流出淚水，忍住疼痛，控制著恐懼，“我和你是兄妹，你小時候我帶你玩耍，你不能害我！”

“為什麽你害我？”白靈瓏心裏難過，“我不殺你，可是……”

咬緊牙關，她毀掉白慎言的修為，他頓時從年輕俊俏的男子變成一只受傷的白狐。修為沒了，白狐雙眼含著淚水，嚶的哭了出來，在魏醒腳下掙紮。

“請原諒我，我不能原諒你！”白靈瓏別過臉去，“你覺得做寵物好，你來做，以後別修煉出人形了，也別學說話了！”

她聽得懂狐貍的嚶嚶叫，不想聽，大步走開。

“等一下。”魏醒叫住她，“你堂哥變成狐貍，這宅子便是你的。你不要，別人白撿你的便宜，那可不行。”

沒錢的難處白靈瓏體驗過，白慎言能從白家分得錢財，憑什麽她不能？

她也是狐貍，她姓白。

於是，白靈瓏把白慎言名下的房屋田地等產業納入自己名下。

白慎言的錢她不太想要，魏醒說：“你堂哥是狐貍，有錢也花不掉。你作為堂妹，不應該讓堂哥把錢留在櫃子裏生銹。”

有道理，白靈瓏把錢都拿走。

哭暈過去又醒來的白狐發現它變成窮光蛋，再次哭暈了。

它恨不得買一萬顆後悔藥回到過去，阻止白靈瓏認識魏醒。

祝賀白靈瓏發財，魏醒和殷錦麟幫她收拾房子，整理出一大袋垃圾。

白靈瓏要拿垃圾去扔掉，打開門，站在門口的客人放下沒能順利敲門的手，見到她，又驚又喜地喚道：“小白？”

來者是陳方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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